“指导员，请你给我们看看账薄记错了吗？”社员嚷着。

　　“我不懂，等会计来再问。”指导员带着工作完毕的神情走出合作社。

　　“会计先生，请你给我们看看有些关于组织方面的图表弄错了没有？”社里的书记请教会计的话。

　　“我不懂，等指导员来了再问” 会计先生夹起皮包就向事务所那条路上走去了。

　　如果回到事务所，主任想询问会计有关组织方面的事情，或者询问指导员有关会计方面的事情，那会不约而同的摇摇头“这个我不清楚”。

　　不知是谁说过这样的几句话：“本来在一个合作社发生了一件有关会计和指导方面的事情，甚至于隔几十里路也要派两个人去，因为指导员不懂会计，会计员也不懂组织工作，直到两个人当一个人用太可惜了！”

　　指导员也懂得会计，会计员也懂得组织工作，那么不特省掉人力物力，处理工作也不是方便得多了，这样的感觉一天天传布开去。于是在每个“工合”工作有关的职员，都在想怎样地解决这问题了。另方面，赣闽粤区的工作，到处都感觉“人荒”。

　　当一九四二年秋风初起的时候，一道派赴南雄^②筹备“培黎训练班”的公文通过会议到达筹备人的眼前了。

　　是七月三十日的早上，南雄城到达古温泉的马路道上出现了毕平非^③、陈信友和另外两个人走向假定的班□庙公岭去，这里是邱家住宅，几年前办起一所职业学校，校址已经作为家庙了。旧址的旁边另外有大小十九间土砖屋子，方向是坐北朝南的。在战时物质条件要求之下，已经是够水准了。屋子后面有一块松林，松林旁边一块宽敞的草坪，旧时职校运动场的规模还有着快要朽腐的篮球架，跑道和“沙坑”。离城约莫十里，沿河出城的×水就躺着庙公岭出门半里，虽然相隔城市十里，标语糊白的城垣，从古农村培植“风水”的老树隙里还可以透进眼□，据说房东们又是办教育的。就这样，它使吸引了“培黎班”在庙公岭这块泥土上生了根。

　　筹备的人似乎忘记了疲劳，积极地在计划着开班事宜——招标修理房屋，储购谷米油盐等，招生办法，考试科目。一星期当中把这些事情都弄好了。

　　在桂林、曲江、赣州、德庆、和平、南平的晨报上或者墙壁上出现了C.I.C赣闽粤区^④培黎技术训练班招生的广告。数一数投考学生的籍贯，计有全国五分之一的省份。当中有大学生、高中和初中生，有在职的公务人员，也有银行界邮政界和交通界军队政工人员。这一条广告几乎把那些城市里每一个有志“工合”的男女青年的心弦都弹动了。

　　一九四二年九月，一个晴朗的秋天上午，庙公岭上用一块木板在松树皮上钉住“中国工业合作协会赣闽粤区培黎技术训练班”的横牌下，里面那十九间房子□□□^⑤里去的就出现了四十个不同面貌但有一颗共同学习的心的男女青年了。这天还有区主任兼班主任陈志昆^⑥和地方政府机关银行界的主管人或者代表参加始业典礼。

　　这四十个大孩子虽然望着“工合”这块总招牌考取入班了。可是到底学些什么？将来做些什么工作？在开学前后，他们自问着也提出来询问班方的职员，终于在这前后他们知道了学的是——总理遗教、总裁言论、工合组导合作概论、会计学、经济常识、中国农村社会、应用文、化工常识、机械常识、工厂管理、业务管理、军事常识等十一门课程。

　　学员们的生活我不想在此另外写。这里就选出一位学员写的一篇“我们的一天”原稿抄在下面：

　　寒风穿过田野，呼啸地叫。温度计怕是要指在五八度以下吧。我们的总值日从梦中惊醒，穿上衣服。跑到月亮下看看指针，“怎样？还只是两点钟？”他懊丧地跑回床上躺着。也许是月光笑的太美丽了？□□在被窝里睡着暖暖的，虽然大家都想多睡一会，可是迟了一点，就要带上“乌龟”的头衔。而且懒惰的习惯养成了也是要不得的。“一二三”都起床了，各种不同的歌声随着木板敲地声。愉快的□□□同时穿起来，一个个走到大门口井旁边打水洗脸了。

　　屁股往教室的座位上一趟就坐上四个钟头，如果不是还有多少休息的时间，恐怕真的要，不过这痛苦并不是，白来的脑子里收进了不少实用的知识，更懂得了许多要知道的事物，这是将来事业的资本，上课时谁都是很用心的在聆听着，别记住的，没有谁愿意放弃这难得的学习的权利。

　　午饭后的半个小时，有去躺一会恢复他的疲劳的。或者去处理他底私人生活的（洗澡、洗衣服、写信等），更有的还要赶他没做完的功课，或者看一下报纸，时间是不会浪费的。

　　下午第一节课以后是自修，这是我们的一个最爱惜的“自己的时间”，更没有谁肯放弃的。

　　“你的会计习题做好了吗？成是你的××笔记做好了吗？”“来啊！××，真是弄得我糊里糊涂，这题目不知道是怎么搅的，你呢，做好了呀？”笔不停的在写，眼睛左右地转，脑子里情思的场面从简单而复杂。一篇篇的翻，一页页的写，心静得如古井的水，恨不得立刻把这一课功课做完，好做别的功课或生活事务了。

　　学讲广东话的先生，仁兄们，真觉的怪有趣的，“老板”编的教材也挺漂亮，外省的语气，广东话的口音，说得南不似北不像，偶尔听起来，不知是说的什么，听清楚了，真要把气都笑绝，这是每天晚，广东人也会讲普通话的自由课程。

　　自修到八点半，夜快黑了，黑暗早已笼罩着大地，风也更刮的厉害了。睡在被窝里温暖暖的，甜蜜的梦好像我们一群在庙公岭过着这甜蜜的白日一样，就这样的再恢复到明天一样的过着当天愉快的日子。

　　“生活是愉快的，学习是紧张的，然而，从早到晚，还是表现了很多不够的地方，这是必定要去纠正的”。在被窝里还是想着，直到入睡，明早晨又有人在□谈着。”

　　写这篇东西的时候，约莫是十月尾上了。这时候还没有穿大衣，后来才慢慢地设法给每人做了一件蓝布大衣。

　　日常生活大家并不觉得呆板，因为除了班方领导之外，还有一个“中正室”为中心的学员们自己辅导学习与生活的组织。

　　“中正室”总其成的是总干事，以下分设总务、研究、文化、服务、体育、游戏六股。总务股好像一般办理总务，一般地办理文书、会计、出纳、交际；研究股除了计划各种学科研究小组研讨之外，还要每两周举行一次全班座谈会，座谈着“工合”前途、青年职业、交友、处世、恋爱、物价等这些问题；文化股就办理图书室，出版壁报和有关文化的事；服务股除了经常领导一个膳食委员会工作同一个消费合作社工作，医药看护工作之外，还要两周举行清洁大扫除，服务公众劳动；体育股有着篮球、田径赛两个经常活动，还有临时性的体育活动；游艺股经常的工作有歌咏幻术练习，两周还举行一次同乐晚会，配上许多游艺节目。

　　这些活动是配合着课程进度，生活需要与将来在工作上需要而必须要熟练的。比如中秋晚会是为了初进班里彼此容易认识。为着大家老是把头埋在书本里而又应□政府规定，总理诞辰要加紧各种竞赛，就举行一次小规模的运动会。为了实习军事常识就举行了一次爬山比赛与野餐。“中正室”各级负责人两个月改选一次，消费合作社也是一样，这是为了熟悉改选同就职手续。

　　课程结束了，他们就开始实习。实习的时候分为两个队，有两位导师领导，仍在一个地方食宿。不过由乡下移到城里而已。队以下分组，三个人一小组，一个小组担任一个合作社的年终决算。每组必须要开一次大会，把在班里学过的合作社从登记到解散的一套制度，从头到尾复习一遍，并且规定要办理变更登记一次、一次业务计划。在会计课程进度的时间中，大家都感到头疼，认为会计学失败了。可是一到实习，反而觉得容易了，心胸里好像阴沉的天空豁然开朗。规定实习的工作，一个个都很愉快而轻松地完成了。

　　班里从开始到结束，好像广东南部的气候一样温暖着。没有看见有斗过嘴，并且也找不到有红过面孔，大家生活在班训——公、诚、敏、爱四个目标之下做到积极合作。他们说不叫训练班，是一个大家庭中叫“培黎堂”好些。学科就在一团雍容和睦的气氛里灌输着，知识和学员们的脑子好像磁石和铁。他们严肃起来好像天主教堂里做“弥撒”，活泼起来好像忘记了自己的年纪，正如写“我们的一天”那位学员说的“生活是愉快的，学习是紧张的”送去了训练的时间。

　　如今他们已经结业散布在赣闽粤三省“工合”的工作岗位上了。在工作的实践中对于班里的学习一定感到不够，学习的时间一定感到太短。今后的“培黎”深深的期望虔诚的恳求着爱护工合的朋友们更多的帮助和更多的指教。工合还是五岁的孩子，需要多少的营养啊！

     注释：

　　①工合运动开展以后，各地工合组织为了培养技术管理人才，纷纷创办了一些培黎学校或者培黎训练班。到目前为止发现的工合培黎学校史料，基本上都是工合西北区办事处创办的，工合其他区创办的培黎学校史料不多，这份史料就是工合赣闽粤区创办的培黎训练班的史料。

　　②.南雄，今广东南雄市，属于广东韶关市，位于广东省东北部，大庾岭南麓，毗邻江西、湖南，自古是岭南通往中原的要道，史称“居五岭之首”。

　　③.毕平非，浙江海宁人。1933年考入浙江大学，在校期间积极参加爱国学生运动。1937年4月，秘密参加中华民族解放先锋队浙大支队，不久加入中国共产党。1939年，参加中国工业合作运动。全国解放后，在上海和中央从事手工业和集体经济管理和研究工作，曾担任过全国手工业合作总社工艺美术局副局长。1983年中国工业合作协会恢复以后，先后担任过中国工业合作协会副理事长和代理理事长等职务。

　　④.工合赣闽粤区即工合东南区。工合东南区成立开始时包括浙、皖、赣、闽、粤五省。1942年以后，浙皖两省独立设区后，东南区的工作区域就剩下赣闽粤三省。

　　⑤.□□意为原史料辨认不清楚的字，下面有□□处相同。

　　⑥.陈志昆(1911---2010)，孙中山先生的亲戚，祖籍广东中山南朗镇茶园村人，出生夏威夷，在美国檀香山长大。抗战期间曾担任工合赣闽粤区办事处主任。